前言:因挚友个性酷似东邪,又翻过往投稿文章,得此佳文,算得上是缘分。
文/旅者
一 . 李萍:伟大的母亲
李萍是郭啸天的妻子。那时习惯,称妻子为“浑家”。“浑家”大概是说,妻子因是女人,不免浑然无知,难识大体。这当然是丈夫提及妻子时的谦称。郭啸天是山东大汉,粗鲁豪迈,李萍虽是江南临安女子,却生得大手大脚,甚是健壮。这两人结成姻缘,正是良配,浑然一体。因此郭啸天称李萍为“浑家”,便颇为传神。
倘若将李萍与包惜弱做一对比,更可见出其中差异。包惜弱人如其名,不但极端爱惜小动物,她自己也是生性柔弱。这样一位柔婉女子配上同为北国大汉的杨铁心,其实很有几分不当。风雪惊变过后,包惜弱渐渐为完颜洪烈所欺,竟然嫁了这位金国王爷。要知道杨铁心可是抗金名将杨再兴的后代,即便我们越过时代局限可以谅解这一事实,包惜弱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女子。相反,李萍在变故发生之后的所有表现浑然一体,就像她与丈夫的婚姻一样。这两位女子同为“浑家”,却各得“浑”之一端。
李萍一直在抗争,为了郭啸天留下的孩子。身怀六甲而与歹徒千里同行,一路抗暴求生,最后在大漠雪地产子。其间的艰难,几乎难以想象。相信《射雕》的读者不会因为这段故事是“小说家言”,便对李萍的坚忍刚强不以为然。印度流传着母亲撞狮救子的故事,母爱的伟大,往往超越人类极限,做到常人以为不可能的事情。
母子俩在大漠住了下来。李萍凭着自己的辛劳,为郭靖撑起一片天地。郭靖能有后来的际遇,第一要归功于李萍自小给予他的教导。李萍对郭靖的教导,一是出自她农家女子善良淳朴的天性,一是出自郭啸天的性情志向。父亲郭啸天虽然已经去世,但经由母亲,郭靖依然继承了父亲的宽厚胸怀和忠义之心。
郭靖长大成人,又在成吉思汗麾下屡立大功,母子二人在蒙古的地位已然极为尊贵。李萍并未就此认蒙古大漠为家,她依然盼望回到牛家村故居。离乡二十年,丈夫被杀,忍辱含垢将儿子抚养成人,这时候的李萍,应该有福报了。回乡安享晚年正该是上天对这位母亲迟到的垂怜。可惜命运之手总是喜欢将善良的人肆意搓捏。成吉思汗擒住她胁迫郭靖南下攻宋。李萍握紧了匕首,提起郭靖名字的来由,对郭靖说:“杨家那孩子认贼作父,落得个身败名裂,那也不用多说了,只可惜杨叔父一世豪杰,身后子孙却玷污了他的英名。”叹了口气,又道:“想我当年忍辱蒙垢,在北国苦寒之地将你养大,所为何来?难道为的是要养大一个卖国奸贼,好叫你父在黄泉之下痛心疾首么?”接着她说出了最后的嘱咐:“人生百年,转眼即过,生死又有甚么大不了?只要一生行事无愧于心,也就不枉了在这人世走一遭。若是别人负了我们,也不必念他过恶。你记着我的话吧!”她凝目向郭靖瞧了良久,神色极是温柔。
她是多么不愿离开儿子啊!就像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不愿离开丈夫一样。可是此刻,为了丈夫的毕生心愿,为了儿子能够继承父志忠义爱国,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成全儿子。这位母亲临终温柔的神色下蕴含的,却是无比的坚强。二十年前,她用坚强保全了儿子;二十年后,她依然用坚强,成全了儿子。
二 . 黄药师的爱女之心
黄药师一生孤僻。他真正爱的人,大概只有两个,一是妻子冯蘅,一是女儿黄蓉。冯蘅去世很早,她的死其实与黄药师争夺《九阴真经》的贪念有关。小说中多有刻画黄药师思念亡妻的笔墨,他爱妻子的真心不必怀疑,可即便这样,他恐怕仍然要为妻子的死负上一些责任。
妻子去世之后,黄蓉就是黄药师唯一爱的人了。《射雕》中有两个地方可以看出黄药师对女儿的深沉感情,一个是在海上惊闻女儿已死的噩耗,一次是眼见女儿凄苦欲绝的神色而料知她命不长久。
第一次他受灵智上人之欺,相信女儿已葬身大海。“这时候他胸中一阵冰凉,一阵沸热,就如当日爱妻逝世时一般。但见他双手发抖,脸上忽而雪白,忽而绯红。……突然听他哈哈长笑,声若龙吟,悠然不绝。”“只见他仰天狂笑,越笑越响。笑声之中却隐隐然有一阵寒意,众人越听越感凄凉,不知不觉之间,笑声竟已变成了哭声,但听他放声大哭,悲切异常。”
女儿娇憨顽皮,深得老父宠爱。他本想为妻子殉情而死,因为女儿年幼,不忍令她孤苦无依,才未曾跟随妻子而去。女儿几乎成了他唯一的生活支撑。现在唯一珍爱的女儿竟死了。他又哭又笑,用这人类最基本的两种本能来宣泄心中的悲痛。可是他自己心中也知道,就算他再伤痛万分,女儿也或不转来了。“感逝者之不追,情忽忽而失度。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这一刻,素来狂放傲慢、举手杀人的东邪黄药师,变作了一个伤痛、悲苦、凄凉、无助的老父亲。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离开了,武功再高有什么用?才学盖世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的好。剩下的这无穷无尽的日子一个人怎么过?“天长地久,人生几时?先后无觉,从尔有期。”
第二次,郭靖面对新盟旧约,犹豫良久,终于狠下决心不背弃与华筝的婚约。黄药师“一望女儿,但见她神色凄苦,却又显然是缠绵万状、难分难舍之情,心中不禁一寒,这正是他妻子临死之时脸上的模样。黄蓉与亡母容貌本极相似,这副情状当时曾使黄药师如痴如狂,虽然时隔十五年,每日仍是如在目前,现下陡然间在女儿脸上出现,知她对郭靖已是情根深种,爱之入骨,心想这正是她父母天生任性痴情的性儿,无可化解。”黄蓉与郭靖情深爱笃,奈何婚约在先,郭靖性格笃诚,岂能背信弃约?况且华筝对他情根深种,倘若毁约,这个女子就要生生为他而死了。谁的错?谁有错?谁都没有错,错的是命运。甚至命运也没错,因为命运本来无情,又有谁见过命运垂顾无辜的世人了?“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人在造化面前,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黄药师望望女儿,又望望郭靖,仰天一声长啸,声振林梢,山谷响应,惊起一群喜鹊,绕林而飞。黄蓉叫道:‘鹊儿鹊儿,今晚牛郎会织女,还不快造桥去!’黄药师在地下抓起一把沙石,飞掷而出,十余只喜鹊纷纷跌落,尽数死在地下。黄药师朗声道:‘情深爱重,尽皆虚妄,造什么桥?早早死了干净!’转过身子,飘然而去……”黄蓉年少,尝到那两地分离的愁苦滋味,便盼望牛郎织女能年年相会,哪怕只有一刻的金风玉露,心中也多一刻的欢喜。黄药师一生任性痴情,历尽了世间分离苦痛,到老来又面对爱女的情爱悲剧,仿佛一切情爱都在他眼前幻灭。只觉自己也好,女儿也好,喜鹊也好,都不如“早早死了干净”。
黄药师武功高强,才学盖世,满身邪气,他的出现总让人恐惧害怕,又敬佩拜服。可这两次对女儿的情感流露,却让人心中一动:原来他强项的外表下,内心里也是个伤心人,也是个可怜人。在情感上本没有强者弱者之分,黄药师一生孤独怪癖,任性痴情,奈何多历情感剧变,只觉情深爱重尽皆虚妄,到头来只是一个哀叹万物为铜的伤心老人罢了。
三 . 大漠江南:靖蓉配是不配?
前文说到,郭啸天与妻子李萍,一个慷慨悲歌,一个健壮坚强,正是浑然一体的良配。而对比之下,包惜弱的柔婉之于杨铁心的豪放,似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郭靖自然继承了父亲山东大汉的秉性,又在大漠苦寒之地打磨十八年,其忠厚笃诚,大概比之父亲犹有过之。以性格而论,郭靖与怎样的女子才是良配?若以父亲郭啸天为榜样,那么同母亲李萍类似的健壮豪迈女子,才应是郭靖理想的伴侣。
所以,郭靖与黄蓉的结合,才引发读者关于爱情中性格互补的讨论。在我的印象中,性格相近从而爱情和谐的说法,似乎更为普遍。靖蓉二人虽然鸳盟终于得谐,但其间数经波折。在我看来,虽然黄蓉始终主导着他们的爱情,但她心中实是有着极大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来源于她聪慧的心灵对郭靖性格的理解。
当华筝未出现之前,黄蓉从不怀疑自己与郭靖的爱情。所以程瑶迦倾心郭靖,她心中毫无嫉妒之感,因为她知晓郭靖的为人,这个娇羞扭捏的大姑娘,又岂是郭靖的良配?
可是华筝一出现,情况立即不同。《新盟旧约》一回中,黄蓉初见华筝,“看她与郭靖神情如此亲密,已有三分不喜。而她满口蒙古话,自己一句不懂,变成了局外人,更加大不耐烦”。正是这种“局外人”的感觉,从此萦绕黄蓉心头,成为她危机感的来源。
待到惊闻郭靖于思量之后决定履行他与华筝的婚约,她伤心欲绝之时,“局外人”之感达到极致。“走上几步,细细打量华筝,见她身子健壮,剑眉大眼,满脸英气,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靖哥哥,我懂啦,她跟你是一路人,你们俩是大漠上的一对白雕,我只是江南柳树底下的一只小燕儿罢啦!’”平心而论,黄蓉的判断极准!郭靖是北方大汉的性格,本来极不适宜与黄蓉这种七窍玲珑的江南女子相处,在一起即便不致处处扞格,也很难融洽美满。相反,蒙古女子华筝,身子健壮,心思淳朴,英姿飒爽,内外如一,和郭靖的性格相似,浑然一体,可谓天造地设,正是“大漠上的一对白雕”。
后来,华筝间接害死了李萍,郭靖方得放下与她的婚约。可是黄蓉依然放不下。“原来是给大汗撵了出来,当不成驸马,才又来找我这穷丫头。难道我是低三下四之人,任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么?”“今日你跟我好了,明儿什么华筝妹子、华筝姊姊一来,又将我抛在脑后。”这两句话虽是黄蓉“回首前尘,尽是恨事”时的气苦之言,但依然可以从中看出她在与华筝相比之时的几分自卑感。华筝身为公主,颇有贵族气息,剑眉大眼,英气勃勃,在气质上,确实有着令她自惭形秽之处。更兼郭靖为了解救撒马尔罕城百姓性命而放弃向成吉思汗提请解除婚约,让黄蓉误会他不肯离开华筝,黄蓉的自卑自苦便有了合理的缘由。
郭靖真正爱的,自然只有黄蓉,并不像黄蓉担忧的那样有个华筝横亘其间。他是直肚肠,不会思虑我二人配是不配的问题,黄蓉聪慧无比,却因此生出诸多忧虑来。加上世事多变,这对有情人竟在多次波折之后方成眷属。郭靖黄蓉性格上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如何相爱,历来的许多解释,恐怕都只能说是事后的推论罢了。解释不足以成为事情发生的根据,推论也无法适用于爱情这回事情上。爱就是爱了,要什么理由,又哪里找得出什么理由?
四 . 武功越强越不快活:千古不易的成长苦涩
我以为,无论从篇幅,还是角色重要程度,乃至个人魅力上看,黄蓉都是当之无愧的金庸小说第一女主角。在《射雕》里,黄蓉这个人物的一大魅力在于,她尝到了从无忧无虑到无可奈何的成长苦涩。
起初,她因父亲责骂而离开桃花岛,流浪江湖做一个小叫花子。虽然她与父亲赌气离家出走,却只是顽皮罢了,并未感到愁苦,毕竟父亲无论如何都会爱她宠她。初入江湖,凭着过人的聪慧,这位“鬼精灵”自然不会受人欺负,相反花花世界里丰富多彩,怕是比孤悬茫茫大海的桃花岛更让她感到快活自在。后来在张家口初遇郭靖,一个至诚相待,一个精灵可爱,从此柔情似水,胜却人间无数。这时的黄蓉初尝情爱滋味,沉浸其中,心中欢喜无已。在二人互相表明心迹的那些日子里,她大概满心以为,就要这样快快活活的天长地久了。
一个人太幸福美满了,是要招天妒的。最先横在靖蓉面前的障碍,是杨铁心的临终许婚。幸好穆念慈已经爱上了杨康,丘处机等人便也不再强迫郭靖与穆念慈成亲。在这件事情上,黄蓉虽小有不快,却并不深切。
后来,郭靖与欧阳锋海上大战双双被海浪卷走,师父洪七公又伤重垂危,身边还有个欧阳克虎视眈眈,黄蓉才第一次有了伤心绝望之感,一想到靖哥哥已然葬身大海便要放弃求生,只因恩师需人照料,才忍着悲痛撑了下来。这是她与郭靖第一次死别。第二次死别,是郭靖被欧阳锋与杨康所伤,几乎便要毙命,万幸《九阴真经》救得性命。劫后重生,两人感情更加深厚,更加分离不得。其后尚有黄蓉为裘千仞铁掌重伤的第三次死别,亦是如此。
死别容易,生离难。郭靖与华筝的婚约将黄蓉推进了巨大的无奈涡旋中,任凭她挣扎呼喊,都摆脱不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可这一次,她真正尝到了无可奈何的愁苦滋味:分明那个人儿好好地在那儿,他却要离开自己,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为妻。那我怎么办?也嫁了别人吧。嫁了丈夫可就不许我再见他了。我是桃花岛主的女儿,谁敢欺侮?可父亲老了,还有几年好活?他如此对我,我又还有几年好活?还不如死了干净!
郭靖终究是要离开他北上的。他们还能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将来等待她的是没有尽头的孤苦,此刻还能与他多待一刻,便是一刻的好。长岭遇雨,也不用快跑躲避了,前面路上也尽是风雨,即便跑得快些,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反正避不开了,那就趁着还在一起的日子,多做些好玩的事儿,以留到日后孤身一人时回味吧。于是湍江险滩一役,可真是险到了极处。陌生婴儿的满月宴席上,又放肆玩闹了一回。日夜都不肯休息,若非跟郭靖胡扯瞎谈,便是外出逛荡。从前父亲教了她许多愁啊恨啊的词,她全不明白,直到此时她才懂了。“在这世上,欢喜快活原只一忽儿时光,愁苦烦恼才是一辈子的事。”
郭靖终于无法眼看着她哀伤欲绝,横下心来,再不理会婚约,答应与她一辈子在桃花岛上厮守。她自是喜极若狂。郭靖问她此外她还要什么,她说:“我还要什么?什么都不要啦!”“若是再要什么,老天也不容我。”到此地步,她以为老天终于可怜她,遂了她的心愿。可谁知岛上巨变,顷刻间就打碎了她方才编织出来的好梦。
郭靖认定黄药师杀死了自己的五位恩师,再难与黄蓉在一起。黄蓉似乎早有不祥预感,终于应验,却无论如何难以接受。她此刻心中的痛苦绝望,绝不低于恩师惨死的郭靖。靖哥哥再也不和我说一句话了,再也不吃我做的菜,再也不对我笑了。他一个人开船走了,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她的心里“渐渐犹如一大块寒冰凝了起来”,“她呆呆望着大海,终于那帆船在海天相接处消失了踪影,突然想起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岛上,靖哥哥是见不到了,也不知爹爹是否还会回来,今后的日子永远过不完,难道就一辈子这样站在海边吗?蓉儿,蓉儿,你可千万别寻死啊!”这最后一句,似乎小说作者情之所至,不自禁地对黄蓉所说。这种情况,全部金庸小说也只此一处,可见黄蓉此时此刻,该是何等的绝望无助。
天幸,她没有寻死,坚强地支撑下来,运用智慧洗清了父亲的冤屈。虽然她恨郭靖当初对她如此绝情,却也原谅了他。可郭靖是个仁义第一的人,见到生民呻吟在屠刀之下,心中一热,便将黄蓉要他求大汗解除婚约的嘱咐放到了一边。她以为郭靖终究不愿离开华筝,失望悲恨之下,只身离去。不久为欧阳锋所擒,用尽机谋也无法逃脱,想到靖哥哥到头来还是不能一心一意和她好,又伤透了心。真真回首前尘,尽是恨事,人生到此便只凄凉二字矣。所以在华山上重遇郭靖时,她冷眼相向,不愿再理睬于他,非因心中无爱,实是爱极却又痛恨至极。郭靖忠厚朴实,又岂是有意伤她的心?可是命运捉弄,她一个少女,再聪明百倍,又能奈何?
“咱俩武功越练越强,心中却越来越不快活,反不如小时候什么也不会,倒也无忧无虑。”年岁日增,以她的智慧自然能够了悟,愁苦之来,非与武功强弱相干,人渐渐长大了,烦恼自然沓来纷至。这便是成长的苦涩,没有人能躲避得开,越是聪慧之人,越是缠绵愁苦,难以得脱。
直到最后,二人面对蒙古的压境大军,黄蓉提出他们二人抵挡不住之时尚有小红马可作逃生依赖,“天下事原也忧不得这许多”。郭靖正色驳斥了她的独善其身意图,决意抵御蒙古,死而后已。“黄蓉素明他心意,叹道:‘我原知难免有此一日。罢罢罢,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就是!’”到此时,黄蓉的这句话已不是昔日娇憨少女的任性之言,她已经看到了自己前面的路途。大概从此刻起,少女黄蓉已经成为过去。她成熟了,成熟在苦涩的人生滋味之后,成熟在终得与郭靖同生共死的平安喜乐之后。
到头这一身,难免那一日。那一日来便来吧,这一身总没有平白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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