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鲁伊
我总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我经常用“可爱”去形容他们,比如说金宝儿。
金宝儿叫我“德哥”,这很无赖,因为别人都叫我德叔,她大大咧咧的说她就是喜欢叫我“德哥”,喜欢受着不喜欢也要受着。
金宝儿一直希望我能逗逼一些,她说她刚从蠢萌蠢萌的少年变成蠢萌蠢萌的成年,需要逗逼让她缓缓。我说德叔是幽默,你自己成为逗逼就能缓缓了。金宝儿说,德哥说了算。
01
金宝儿是做影视造型的,我说就是个易容化妆的,她说你不懂我懒得理你。
我经常在朋友圈埋汰她,还是那种需要绕一个弯才知道埋汰的话,她每次都反应的正确,我说她很配合,她说当着面会啐我。
金宝儿小酌后喜欢语音聊天,我不方便,只好转文字看。于是她需要操着较标准的普通话,我说你不忘本就好,因为她是北方女孩子在上海。
金宝儿是个待人很真诚的人,善良且有点仗义,偶尔会没脑子的仗义。穿衣戴帽混搭的厉害,饰品丁铃当啷的,不昂贵却顺眼。有人身上有亮点,有些人出来就光彩照人,有些人你觉得舒服、像你读书时候的灯光,金宝儿是第三种人。
我想写故事的时候爱找她,我编不了故事,我只写真实的故事。金宝儿见得多,故事也就多,她最大的好处是讲故事就是讲故事,不太幻想和篡改,这给我了篡改的机会。
她说了很多故事给我,但我总是更喜欢她自己的故事,比如重庆男人云飞的故事。
02
金宝儿刚离婚的时候,自己租了小公寓,醉生梦死的。逢场子就是最后那个离开的,眼睛雪亮,走路摇晃,但能送走每一个人。金宝儿不想回那个公寓,她总是睡不着、睡不好。
云飞是朋友,也是玩影视的,干干净净的男人,不阳光、不阴暗,“高级灰”男人。
云飞提议让金宝儿住他那,他合租的刚好退了。云飞告诉金宝儿,他会做醒酒的鱼汤,适合金宝儿。住的也是石库门,会让金宝儿觉得自己还活着,不会错以为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验证完鱼汤可以醒酒后,金宝儿搬去了。金宝儿东西多,但扔的快,搬一次家都会送一批扔一批。到云飞那,曾经的三个箱子变成一个大箱子,一个空箱子。石库门闹中取静,金宝儿很喜欢。
03
金宝儿喜欢装饰品,她会把装饰品挂到她认为合适的地方,或是喝多了挂到匪夷所思的地儿。云飞很无奈,最终的结果是,给金宝儿腾了一面墙,贴了软木,云飞觉得忍不了的,都动手整到软木墙上。
金宝儿和云飞的工作时间有时差,能交集的就是金宝儿睡不着、云飞回来早。一般都会再整几支啤酒,热点鱼汤,聊会儿天。
那时候金宝儿很恣意,卸下担子和绝不回头望的人,显得蹦蹦跳跳、无事生非。偶尔喝多了回来,云飞忙不迭的把冰箱的啤酒拿走,他俩还为此争执,最后都是一碗鱼汤了事。
金宝儿喝多了,斜着眼骂云飞不男人,云飞就笑,我是不是男人你来试试?金宝儿手忙脚乱的找能砸云飞的东西,云飞施施然的走开。金宝儿喝多了喜欢蜷在沙发里睡,云飞不负责盖毯子,但会准备一杯水在旁边。云飞因着金宝儿在家也需要穿着停当,也不易。
04
也就半年多光景,云飞突然给金宝儿说要回重庆,说是回去散散心。房租已经预交了一年,让金宝儿继续住。
金宝儿想,又一个逃离魔都的人,自己还撑着真不容易。云飞却几乎什么都没带,走了。
走了个把月,云飞在微信里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得了躁郁症,才回重庆的,现在自己租了房子,静修中。金宝儿以为是抑郁,想着是压力大了,修养一下也好,开玩笑说,最热的天气去重庆,看妹子吃火锅。
有一天,金宝儿和一个朋友聊,说起躁郁症,朋友说你离那人远点,容易自残和伤人,情绪可怕的。当晚,金宝儿就拖着箱子去了重庆,到了重庆电话给云飞,来接我、我到了。
05
金宝儿制定了三个月的计划,吃喝一个月,出去玩一个月,锻炼身心一个月。
金宝儿强制云飞带她去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一个月为期不能重样,目标是两个人总体重增加10公斤,以周为单位排空测量。吃了喝了,大夏天坐商场门口看妹子,漂亮的过来,金宝儿吹口哨,重庆女孩都对她微笑。云飞倒是恨不得离她远远的,金宝儿就大笑,冰激凌配啤酒,接着造。
他们去了藏地,住了帐篷,骑了马,挨了宰。住在臭烘烘的帐篷里,骂着刁民,冻得瑟瑟的,彼此翻看拍的照片,凑着取暖却绝不拥抱。骑马的时候,金宝儿走得慢,云飞是扬鞭飞驰,一会儿没了影。突然金宝儿觉得害怕,草原没有尽头啊。金宝儿急了,骑着马去追,云飞在一个山坡下躺着,睁着眼,看着天。见了金宝儿,指着天空说,那朵云好漂亮好白。金宝儿看了看,也说,好漂亮好白。
回到重庆的时候,他们脏兮兮的,眼睛明亮,害怕声音和光电。身心锻炼最简单,读书读书读书,健身健身健身。读书读到大脑死机,健身练到四肢无主。金宝儿觉得读了自己一辈子的书,一开始想着读和体重一般的书,最后读摞起来够身高的书,云飞很吃亏,金宝儿有沾了便宜的快感。
体重减了,脑子空了,紧实的肉体,耗空的灵魂,云飞貌似正常了,金宝儿回了上海。
金宝儿还想,躁郁症按时吃药,这样折腾还是不错的。
06
云飞回上海了,那时候金宝儿已经换了住处,原先的石库门退掉了。云飞赚钱的能力有,换了不错的地方住。
又到冬天了,上海的冬天,金宝儿需要黄酒,正裹紧衣服泡在小馆子里,啜着小酒,听着咿呀咿呀的藏经。朋友电话说,云飞失恋了,在家里闹,疯得吓人,压不住了。
出门,冬雨,灯光昏黄,冷冰冰。
云飞在家里像笼子里的狼,快速的走,突然的停。握紧着拳头,青筋爆出来,眼睛斜着看,杀气。
金宝儿来不及脱衣服,踢了鞋,冲到云飞面前,直勾勾的盯他。他眼神躲闪了,泄气了。金宝儿拽了他的手腕,把他推到沙发上。拿了冰水,拿了药让他吃。云飞看了看,拿起杯子,接了药,一口气把水喝了。然后盯着手心的药,手开始颤了,然后突然弹起来,冲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把药扔了出去。
金宝儿第一时间吓懵了,以为云飞要跳楼,冲过去抱他,云飞扔药的胳膊回弹回来,打到金宝儿的头上,真的疼。
云飞笑了,说,你干嘛。
我干嘛?我怕你想不开。金宝儿也有点软了。
我不会的,你放心吧,我就是觉得女人怎么能那样。
你给我说说呗,说完咱俩去喝酒。窗子随风进雨,冷。
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都看不上,我努力了,却离她越来越远。她不停的作,不停的折磨我,是不是女人都这样,谁对她好她折腾谁,谁看不上她,她还上赶着舔?……
云飞,你是好男人,记住你是好男人就好了……
我好有什么用,我好有什么用,你说我好有什么用?!
云飞两手掐住了金宝儿的肩膀,晃得金宝儿头晕,披头散发。金宝儿透过发丝,云飞的眼睛亮的吓人却不知道看着什么,青筋爆起来。
你弄疼我了,金宝两手奋力隔开云飞的双手,忽一下站起来。云飞抬起头,金宝儿俯视着他,听得到彼此的粗重的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云飞开始像鼓气,一点点的绷紧,一点点的涨起来。云飞扬手的一刹那,金宝儿心有灵犀的胳膊使劲挡过去,让云飞重新倒在沙发上。金宝儿转身就冲出了门,把门狠狠的甩上。
07
冬雨的上海,没穿鞋,袜子瞬间湿透了。
金宝儿快速的走,感觉不到硌脚,那种冰冷,让人很清醒、开始发抖,又过不了几秒就让人麻木。
金宝儿走回去的,她清晰记得走了两个多小时,异常平静、稳稳当当。金宝儿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的夜晚这么静,冬雨绵细。
第二天,金宝儿让朋友去云飞那取了鞋,那是自己喜欢的鞋,不能丢。朋友送鞋来的时候,朋友想说些什么,金宝儿说,闭嘴。
08
金宝儿给我讲这个故事,是因为云飞在两年后的今天,给她发了短信,说了对不起。云飞是那么的真诚,很长的短信。
金宝儿知道自己在等着这个短信,甚至第一句话看到就知道后边会说什么,她知道为什么等待,因为这个等待是为了说一声“再见”。
星光不问记:“莫愁前路无知己,西出阳关无故人”,对像我这种在情感上喜欢直来直云去的人来说,宝儿和云飞的故事,看了是很难受的。是有一种情感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吗?是他们之间可以做朋友,可以像哥们,就是走进彼此的心吗?对情感非常认真的人来说,需要点石成金的火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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